关于我们的母亲河——黄河,有太多的故事值得去探寻。
“黄河,黄稠的乳汁哺育了伟大中华民族的代代儿女。几千年来,时而温情脉脉灌溉着两岸农田;时而咆哮怒吼,冲垮堤坝、席卷树舍,为了让母亲河安宁、清澈,历代劳动人们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艰辛耕耘。”这是沈蕾的母亲在所写文章《黄河,我成长摇篮》的一段话,字里行间里流露着对黄河深深的情谊。
“我的父母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他们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批水利科研工作者,也是社会主义新中国的见证者和建设者。”现任中共陕西省委党校(陕西行政学院)生态文明教研部副教授的沈蕾在一篇文章中这样介绍自己的父母。从她的讲述里,记者才了解到这个家几代人与黄河、与水利难以割舍的那一份情。
黄河岸边的记忆
沈蕾回忆,她出生在三门峡。小时候住的土坯房就在黄河边,隔墙是高粱秆搭的、顶棚是报纸糊的,相邻两家的房顶是相通的。房屋周围偶尔还会看到蛇,遇到了有点吓人。
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家里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两个棕箱拼成的“桌子”便是父母工作学习的地方。那上面常年堆放着地图、淡蓝色描图纸、绘图工具和散发着独特味道的厚厚的专业书。有一次出于好奇,她偷裁了一小块透明的绘图纸来描书上的图样,结果被母亲发现,沉着脸让她交出来。母亲说这是公家的东西,小孩子不可以乱拿。她那会可不知道这对于父母的重要性。
8岁那年,父亲曾攥着她的小手拂过地图上那条蜿蜒曲折的“带子”满怀深情地说,“蕾蕾,这就是黄河,我们的母亲河,爸爸妈妈的工作就是让黄河成为对人民更有用的河……”在父母亲耳濡目染的影响下,她记忆里埋藏了很多关于黄河的故事,潜移默化中赋予了她对黄河特殊的情感。
事实上,她的外公、父亲、母亲都是水利工作者。
沈蕾的外公毕敏生是第一届西北农学院农田水利系(现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毕业生,是著名的水利专家李仪祉的学生,毕业后在陕西省泾惠管理局工作。李仪祉任陕西省建设厅厅长后,他跟着去开展整顿秦岭南山支流的勘测规划工作。但因野外工作积劳成疾,感染了肺结核,不幸英年早逝,年仅23岁。而当时沈蕾的母亲毕慈芬只有四岁半。
后来,沈蕾的母亲慢慢长大懂事,但她了解父亲的事迹后,决心刻苦学习、继承父志。西北工学院水利系(现西安理工大学水利系)毕业后,被分配到黄河水利委员会泥沙研究所工作。后根据组织安排,先后到三门峡水利部第十一工程局、水利部天津勘测设计院、黄委会黄河上中游管理局工作。参加工作以来,沈蕾母亲先后参加了黄河泥沙一般特性分析研究工作,主持了黄河下游高浓度输沙研究、黄河下游河床形态变异分析、三门峡库区渭河下游的治理研究、黄河小北干流的河床演变分析等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关于治沙研究中。
巧的一点是,沈蕾的父亲沈受百从事的也是泥沙基础理论研究。他于1957年毕业于华东水利学院水工建筑系,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水工实验室泥沙组(后合并到水利部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河渠所)。师从我国著名泥沙专家钱宁和范家骅,首次设计出我国第一个23米活动玻璃水槽、并参与施工和实验工作。后又参加范家骅主持的异重流排沙研究,该项目在国际上首次提出浑水异重流潜入点的定量判别数(即“范家骅判别数”),研究成果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可以说父母亲是沈蕾身边最好的榜样,他们对于水利的无私、无畏为她的内心世界树立了一个标杆,潜移默化地让她朝着这个方向迈进。
冥冥之中的结缘
沈蕾常听母亲讲起1968年渭河发生的一次大水灾。洪峰过后,老家的房子、家具都浸泡在水里,满目萧索……因为没有亲身经历,她的感触不是很深。
真正触动她的是2003年她亲历的一场洪水。这一年,她和母亲去渭南华县(今华州区)外婆家探亲,这里刚遭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小水大灾”,村子被淹得面目全非,许多百姓因水灾而损失惨重。她亲眼看到洪灾过后,房倒屋塌,百姓的粮食被泡在水中……洪水的无情,让沈蕾深深意识到治水工作意义的重大。
到陕西省委党校工作后,她刚好被分配到了生态文明教研部,从事黄河流域生态保护治理及生态文明建设研究工作,这似乎是冥冥中安排的她与黄河的缘分。
沈蕾常常到陕北的丘陵沟壑中去调研,榆林、绥德、米脂、清涧、延安、吴起、延长等地,她都是常客。她撰写的《陕北县域生态经济高质量发展实践与探索》一文,就是通过实地调研,切实反映了地处陕北黄土丘陵沟壑区的绥德、米脂、延长、吴起四县从1999年国家施行退耕还林(还草)政策以来生态环境所发生的显著改变。她持续关注黄河泥沙含量、陕北高原丘陵沟壑的重力侵蚀问题、黄土高原水土保持的新动态等,凡是涉及到生态保护治理的内容,都是她所关心的。
调研的过程很辛苦,但同时也充满欣喜。一个大夏天,沈蕾顶着烈日去榆林米脂县高西沟调研。沟口距离调研地点有很长一段距离,待她大汗淋漓来到目的地时,已非常疲惫。但是,看到高西沟经过70多年的水土流失治理成果,她非常欣喜。她说,自己就是想去实地看一下陕北丘陵沟壑的真实情况,把拍摄到的现场图片制作成教学资料,这样当她再给学员讲课时,才能更鲜活。在党校任教的近30年间,沈蕾的每一节课都是精心准备的,她把自己对黄河的情感凝聚在教学中,以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染着更多人。
将黄河故事继续传唱
在近期一次环保主题演讲中,沈蕾以《守护黄河安澜 弘扬治河文化》为题,讲述了曾为“忧患之河”的黄河如何“三年两决口 百年一改道”、黄河水少沙多、水沙不协调的关系如何解决、黄河治理从古到今经历了哪些艰难过程,今后如何继续传承和弘扬黄河文化等。
黄河治理久久为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是需要一个很长过程。沈蕾认为,对于新阶段的黄河治理,无论是黄河治理智慧化,还是数字黄河建设等,都亟待人们去探讨和研究,她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关注黄河生态治理,加入到黄河生态保护的队伍中来,齐心协力共筑生态蓝图。
“我们正如汇入黄河的水滴,只有无数水滴共同努力,才能汇成奔腾不息的黄河,自信骄傲地沸腾着、奔流着,无坚不摧,昂首向前。”
如今除了沈蕾之外,她的姐姐沈梅在黄河上中游管理局从事审计工作,外甥李子镛在黄河水土保持西峰治理监督局从事水土保持规划设计工作。一家四代人在不同年代、不同岗位上,却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投身我国的水利事业。
有人说一个人一辈子专注于做一件事很难得,那沈蕾一家四代人对于水利的坚守则更值得颂扬。这其中,承载的不仅仅是每一代人的责任与义务,更饱含着他们对黄河、对水利工作的深厚情谊,我想这也许就是传承的力量。
后记:
与沈蕾对话的几个小时内,她谈了很多,尤其是父母亲对她的影响。作为黄河儿女,父辈那一代人从青年到老年一直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母亲河的安澜、清澈而勤奋工作,因为他们深信黄河有朝一日会像尼罗河一样,成为贯穿中华大地东西的航运大动脉,造福子孙后代。也就是这样的信念,鞭策着一代一代水利人为之而奋斗。
交流中,沈蕾提到了很多专业术语,关于悬河、泥沙沉降、淤地坝等等,为了让我更好地理解,她还一边找相关数据,一边形象地拿出对应的图来给我看。对数字的严谨考证、对专业术语的一一解读不仅让人由衷地敬佩,这也不由得让人多了几分对水利人的敬畏。
从大禹治水,“凿龙门”、“开砥柱”、“疏九流”,三过家门而不入;到西汉贾让三策扩宽河道、分流治理,东汉王景治河因势利导、蓄洪滞沙;明代万恭、潘季训力主筑坝束水、以水攻沙,以及近代李仪祉亲历打造“关中八惠”,并写下《黄河之根本治法商榷》;再到新中国成立后,为治理黄河泥沙涌现的无数杰出人士等等,数不清的水利人用他们矢志不渝的努力才换来今天黄河的百折不挠、一泻千里。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关于黄河,无数的文人墨客用各种精妙绝伦、豪迈壮观的词语来形容,作为华夏儿女,为之骄傲。如今,沿黄九省区正在携手讲述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的故事;今年4月,《中华人民共和国黄河保护法》正式实施……一系列的好消息接踵而来,相信在更多华夏儿女薪火相传、砥砺奋进下,黄河一定会越来越好。
(文 / 本刊记者 张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