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峪:秦岭中的小香格里拉

2022-05-10 16:27:13 来源:西部大开发杂志
  自从风闻贾平凹先生说,“清峪是秦岭中的小香格里拉”后,就勾起了我游清峪的强烈欲望。去年金秋时节,雨后初晴,天高云淡,正是出游的好日子。但终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苦于没有熟悉地理的人相伴,我们一行只好冒闯清峪了。站在岭塬半腰的蓝田厚镇遥望清峪,只见重峦叠嶂,满目青翠,并不见峪口的踪迹。在路人的指引下,我们下关中环线,走乡间小路,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偏南向的峪口。
 
  清峪,又叫轻峪,是清峪河长年冲刷而形成的一条山谷。进入两山掩映的清峪,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河面开阔,两山遥踞,这是我们见过的最宽的一条峪道。大家伸长了脖儿,争看窗外的秀丽风光。这时,忽见路旁有人摇手要搭便车。车超过路人百十米后慢慢停下,开车的小郑问大家:“拉不拉?从倒车镜中看像是个老年人。”大家齐应,“捎上!咱是九座车,有空位。”说罢,我们便缓缓倒车。待路人满怀感激的上了车后,大家才发现原来是位耄耋老人。他个儿不高,双目有神,只是满嘴的牙几乎掉光了。老人十分健谈。闲聊中我们得知,老人时年已足85岁。他今天一大早身背约两公斤的五味子,步行三十多里山路,到玉山镇去交售。卖得毛两百元钱后,又立即折返,步行回家。如不搭便车,他到家也该是天擦黑儿了。大家听后无不感慨:八十多岁的老人,来回步行六十多里山路,这在城里人家是绝不可想像的!由此足见山里人的勤劳和艰辛。
 
  人常说“善有善报”。着名作家冷莹也说过:“你对别人的好和善意,最后成全的都是你自己。”十分健谈的徐老汉生于斯,长于斯。他对清峪的古往今来了如指掌,他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更是熟稔于心。不经意间,他就成了我们千金难买,众里难求的游清峪的最佳导游。
 
  在清峪入口处,徐老汉说“这叫黄崖,过去有苍鹰在岩壁上筑巢,现在没有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我们看到清峪河南岸,有一悬崖峭壁,突兀陡立,面呈黄色,十分雄奇,犹如一扇巨大的山门,又似一个忠实的哨兵,矗立在清峪谷旁。怪不得我们在厚镇望不见峪口,原来是黄崖在把关挡道。
 
  寛阔的清峪河,水流丰沛,河水争先恐后的哗哗向山外奔去,急于扑向灞水的怀抱。满河遍川的白色鹅卵石,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亮光,显得清峪更加宽敞明亮。乡间道路依着清峪河水蜿蜒而上。在河流的一个转弯处、崖畔旁,有一尊约两层楼高的巨石。车上有人说像唐代肥婆,也有人说像乾陵前的翁仲。但徐老汉则不屑一顾的脱口而出;“棺材石!”细看,果似一头大一头小的棺木。但大家都不以为然,说这个叫法太难听,不利于景区开发。但老汉却固执的说,“叫棺材石就好着哩!”原来,清峪山里的徐家一族,是清代从湖北迁居而来的。至今仍保留着荆水楚地的一些风俗。从而使我们联想到,闽粤一带不少富商,都喜欢用象牙或白玉制成的小棺材做钥匙坠儿,以取其升官发财之意。悟出此理,我们也就再不争辩了。
 
  车正行进间,突然从路边跃出了一大群山羊。我们只好停下车来给山羊让道。听徐老汉讲,清峪里养羊的户数很多,近年来羊价看涨,是山里人脱贫致富的一条好路子。清峪素有小香格里拉之称,这里的水草肥美,地势开阔,是个天然的好牧场。停车驻足间,我们才注意到道路两旁有不少用大石块砌成的房子,显得很是与众不同,也构成了清峪的一道独特景观。徐老汉说:“过去山里人穷,河滩里有的是石头,又不用花钱,只要肯出力气就行!所以老房子大都是石砌的屋墙。”它与沿途我们所见的新楼房 、洋别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它就成了清峪人脱贫致富的生动见证。
 
  途中,我问徐老汉,山里可有什么庙宇道观?徐老汉指着左前方的山坳说:“原来那里有座清峪庙,倒塌后也没人管,现在早都没有了。”我又问,庙里当年供的是哪路神仙?他说:“有病乱投医,人穷乱敬神。原来庙里供的神位很多,我一时也说不清了”。我穷追不舍的问,峪里还有没有其它庙宇。他说:“那再没有了。只是再往前走四十里,翻过老梁,有一座李先念纪念堂。”闻听此言,我心中暗想,从供奉偶像的变化来看,也多少反映了清峪人的精神追求和文化观念的转变。
 
  车正行进间,徐老汉说:“前边是李家村,原来叫核桃园。过去这里核桃树多,有不少是百年老树。”听他这么一说,我们顿时来了兴趣。在村里走了一遭,果然这里核桃树遮天蔽日,果实累累,不时有成熟的核桃“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上。走进沿街的一个院落,果见一棵百龄老树径粗数围,高大茂盛,树冠遮掩了整个庭院,既气势磅礴,又苍桑虬劲,看后令人感叹不已。大家都说,这个地名还是叫核桃园好!
 
  沿途,我们看到山坡上有不少梯田,退耕还林后变成了绿绒绒的山梯,远看令人赏心悦目,也算得上是清峪一景了。这一片片梯田,记录着山村的变迁,见证了清峪农耕的历史。
 
  因前边途径村庄,车子就渐渐慢了下来。这时,徐老汉往前望了望,顿时来了兴致。他说:“前边这个村叫上场村(音)。这里有一处‘龙潭’,深不见底,水流至此,打旋不前。这里也有很多传说和故事。”我们停下车,按着老汉的指引,绕过清峪村村委会的办公大楼,来到河畔往下观瞧,果然看到有一处积潭,水深莫测,潭水已呈墨绿色,上游的水哗哗流入,推的潭水不断涌出,形成了一道小小的瀑布,不断向下游跌落而去。深潭边怪石嶙峋,草木横生,颇有几分凉森森的神秘气息。传说,汉时王莽追杀刘秀,赶至此地。刘秀疲劳至极,又热又渴,见有涧水清澈甘冽,便俯身痛饮,然后又爽爽快快的在潭里洗了个澡。因刘秀是当朝的真龙天子,这里便由此而得名为龙潭。上了车后,徐老汉说,“再往前走一二十里,清峪河崖畔还有一个叫“一片窑”的山洞,有三四间房子大,旧社会曾住过土匪。”好奇心驱使着我们非要去看看,徐老汉说,“秋来蒿草太高,把洞口都遮严了,恐怕你们找不到。”既是老人所言,我们也只好言听计从了。
 
  车子缓缓的开到一个山坡前,老人说:“我到了!”我们隔窗望去,看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遂诧异的问,“你家住哪儿呀?”老人指着左手的山峦说“就在脑头,还有一里多路。”大家异口同声的说,“我们把你送到家!”老汉连忙摇手:“不用,不用!车开不上去!” 我们一行弃车步行,陪徐老汉爬了一段山路,转过一道山梁后,忽然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平坝子,其中散落着几户农家。这里是清峪深处的高升村,也是徐老汉的家。
 
  俗话说:“七月流火,八月拾穗。”这正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徐老汉家三间大房,向阳而立。门前场院凉晒着新收的玉米和核桃。环视周围,同行的小柏脱口而出“世外桃源!”我紧跟了一句“人间仙境”!只见徐老汉家四周花团锦簇,红的鸡冠花大理花、黄的山菊花蛇莓花、紫的薰衣草绒球花、白的玉簪花月季花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漫山遍野,姹紫嫣红。特别是有一种叫茅涧草(音)的,样似芦苇,绒穗紫红,随风摇曳,十分好看。这时,徐徐的山风不断送来阵阵桂花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由得让人深深呼吸。徐老汉家房前屋后,长满了核桃树、板栗树、柿子树和软枣树,果实累累,挂满枝头。金秋的山村美景,着实令人陶醉。这时,徐老汉正慌不迭的忙着招待我们,他在院坝高大的核桃树荫下摆上了小凳,沏上了热茶,取出了香烟,又找了一块儿硬木一个接一个的给我们砸核桃。这时只见一位老妇手提着一大竹篮新采摘的核桃板栗,从坡下缓缓来到当院。她虽不知我们的来历,却是十分热情的把一篮鲜果送到我们面前,嘴里也没有什么客套话,只是不停的说“吃,吃!”原来这是徐老汉的老伴,刚从地里劳作回来。我们坐下来,边品尝着用山泉水沏泡的热茶,边享受着徐徐山风的抚摸,边举目遥望四周的高山大川:叠翠堆绣,令人赏心悦目!
 
  歇够了。大家对徐老汉说,大家的行包就放在这儿,我们到后山转转。徐老汉热情的说:“放心,这儿没人拿。一会儿回来吃饭。”我们边为山里人的纯朴热情所感动,边沿坡向后山攀去。一路上,山涧小溪的淙淙声,花鸟的啁啾声和掉落在地上的核桃板栗的“啪啪”声,始终伴随着我们。大家走几步就俯身捡拾一两颗剥开了吃。后山上的野梨柿子和软枣我们也都尝了个遍。新鲜的山果别有一番滋味,使人无以言表,只能说“味道好极了!”清峪两坡,不仅是果的世界,花的海洋,更是鸟的天堂。据文献载:清峪里栖息着数十种野生鸟类,是最适宜野鸟聚集繁殖的地方。这是秦岭其它峪口所无法比拟的。不仅如此,清峪还是药用资源的天然宝库。计有柴胡、防风、五味子、蒲公英、车前草、穿山龙和紫花地丁等近百种草药。它们年年岁岁无私的奉献给山民,保一方安康,富三川百姓。正攀援间,忽见路边有块儿巨大的奇石,酷似一只半张开的海蚌。两面外侧呈弧圆形,花色纹路清晰可辩,内壁如刀砍斧凿一般,十分整齐,真是活脱脱的一只海蚌。这海里的物什,怎么会来到清峪山头?这不能不让人想到了苍海桑田。山坳里景色万千,让人流连忘返。走到路的尽头,有几间荒弃了的民房,门牌是高升村五组18号。
 
  眼看天色不早了,我们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徐老汉,收拾行囊,驾车返程。虽然只有一天时间,但这条蜿蜒在蓝田渭南间的悠悠长峪、这道长峪里居住的纯朴山民,却给我们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美好印象。
 
  作者简介:

       王凯利,现为西安市政府办公厅(参事室)文史研究员。曾着有反映“三线”学生连生活的专着《群山莽莽》,被改编为广播小说《山魂》。短篇小说《大老憨与小破鞋》获陕西省小说散文竞赛乙等奖;歌曲《绿色之歌》曾一度为广州轻音乐团演奏的主题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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