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老自行车

2022-02-25 16:03:27 来源:西部大开发杂志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自行车在我国普及利用率极高,是人们最重要的交通和代步工具。据不完全统计,当时我国自行车拥有量已近四亿辆之多,居世界第一位。从而搏得了“自行车王国”之称。人们在广泛运用自行车、看重自行车的过程中,难免会碰撞出许多闪烁的火花,酿造出不少有趣的故事。
 
  自行车在我国是一个逐渐发展壮大的过程。1897年中国开始从英国引进自行车。同年在上海成立了同昌车行。往后的多年间,我国先后从英国进口了兰玲、凤头、三枪等牌子的自行车。从日本进口了菊花、铁矛、僧帽、富士等著名品牌。在日本车中,有的车把先竖直后横平,国人不太适应。但日产车比英国造要便宜的多。尽管如此,这在当时都是令人眼红心热、难以企及的贵重物品。如三街五邻中谁家有辆进口自行车,那是让人们十分艳羡的事儿。《申江胜景图》中这样描述自行车:“人如踏动天平,亦系前后轮,转动如飞,人可省力走路。”1949年4月,前国家主席刘少奇到天津自行车厂视察,批准调拨13万顿小米,作为恢复生产的经费。1950年7月,第一批飞鸽牌自行车问世,从此开启了新中国国产自行车的生产史。紧接着,1958年上海自行车三厂生产出了凤凰牌自行车,紧随其后,沪上又推出了永久牌自行车。一时间,飞鸽、凤凰和永久牌,成了我国自行车的三大名牌。1974年前后,常州生产了“金狮”、青岛造出了“国防”,长春推出了“长白山”,其它省份的红旗、飞鹿牌自行车等等纷纷问世。在自行车制造供应方面,我们西安也不甘落后,上世纪七十年代,座落在互助路中段路北的西安自行车厂成立,在九个自行车零件厂的通力协作下,生产出了延河牌、鸳鸯牌自行车,有效弥补了西安自行车市场的急需。老牌自行车在我国曾经历了一百多年的辉煌。岁月走到2000年前后,随着我国经济的迅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我国逐渐向汽车大国过渡,加之共享单车模式的出现,使得老自行车慢慢的淡出了人们的生活。
 
  在六七十年前,国人对自行车有着特殊的情感。谁家新买了一辆自行车都如获至宝,特别爱惜。不少人买来新车后,都会精心装扮,多方保护。先是要把一根大梁和两根竖梁以及后衣架用胶带细细的缠绕起来  ,以免上下车磕碰。再让手巧的家庭主妇,为两个车把织上棉线护套,有俏皮的还在把套下悬两个彩色绒球,骑行起来绒球随风飘摆,十分好看。还有就是要为爱骑配一个垫有海绵的人造革座套,除了具有保护作用外,坐上还能绵软舒适,使身心都得到满足的享受 。有要好的车主往往还会把“噹啷,噹啷”响的车铃,更换成能连续发声的双铃,骑起来逢人按响车铃,发出“叮玲玲,叮玲玲”的连续响声,有意招摇过市,以在人前显摆自己的新车。
 
  在那段特殊的年代,自行车在人们生活中居有很高的地位和作用。它与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共同构成了当时最为时髦的“三转一响”。这“三转一响”是当时结婚成家的标配,也是订亲彩礼的首选。我当初结婚成家时,就为筹办这“三转一响”很费了一番周折。当时一辆飞鸽牌自行车要158块钱,相当于我三个半月的工资。好在我省吃俭用,还攒了三几百块钱。但光有钱还不行,那时商品紧缺,买自行车、缝纫机包括胶合板纤维板等等都要凭票供应。商贸部门每年都会给各单位分配几张专供券,个人需在自己所在单位排队领取。等的时间长时要排两三年,短时也得大几个月才能领到一张券。那还得是有什么算什么,如果你运气好,排到你时有几种券,那你也只能选取其中的一种。还有的单位用抓阄的办法分配购物券,那就全凭运气了。我筹办婚事时只领到了一张缝纫机票。但未婚妻上班路远,似自行车更适用些。我又想方设法,在位于解放路东一路口儿的“解放路第一百货商店”、简称“解一”,用缝纫机票换了一张自行车票。这才遂心如愿的买了一辆墨绿色的二六飞鸽牌大链盒自行车。我未婚妻骑着它上下班很是神气,我心里更是高兴。但直到临举行婚礼时,我也没能湊齐这“三转一响”。
 
  那时由于新车难买,“二手车”市场就应运而生。无论是各大寄卖行还是城乡自行车交易市场都十分活跃。其中,位于解放路人民市场里的自行车交易市场规模最大。这个市场每逢周日开市。每到星期天这里都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但凡要出手自行车的,都是事先就将车子擦的锃光瓦亮以抬高身价。车子还没推到估价平台上,就被有意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有的查看成色,有的询问卖价,还有的干脆拉住车主就往外走,要单独面洽。当然,这在交易市场上是不被允许的。估价师是位五十岁左右,中等偏高身量的汉子。他在估价时,摆出一副十分权威的架势,先是后退几步,仔细打量自行车的全貌。然后要细细的摸大梁、看瓦圈、查车胎和走到正面端详前叉。旣要看看各部位的成色,又要查查有没有拥伤磕碰。所谓拥伤,就是由于冲撞或重载急刹车造成的前叉变形或大梁拱起。估价师把自行车上上下下查看完后,才拖着长腔唱到“六成新——,前叉焊过,五十二元——,下一辆!”如果估价在车主的预期之内,就会进入下一道程序:交由工作人员等待买主。如果嫌估价过低,也可以拒绝出售。有的车主在估价前还会歉躬的递给估价师一根香烟,以求给估个好价钱。估价师高傲的接过香烟,连看也不看,就顺手别在了耳朵上。还有的自行车贩子,在市场上神不知鬼不觉得坐地现买现卖,以从中渔利。还有来路不明的自行车,没有发票也没有当地公安部门颁发的自行车执照,那是严禁在市场上交易的。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自行车是一个家庭中十分重要的、甚或是唯一的交通出行工具。但凡家里有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往往都是前大梁上装着儿童座架,后衣架上扎着厚厚的棉垫。一家大小三四口人出行,一辆自行车就足够了。比之现在的奔驰、宝马也不差啥。但当时的交通规则也是很严的,骑自行车不准带人。有一则笑话流传至今:说是有一家人回娘家,男人自行车前边驮着大儿子,坐在后衣架上的媳妇抱着小姑娘,车把前网篮里装着礼品,后衣架侧挂着一个旅行袋。为了躲避交警,他专拣背街小巷走,没想到背街小巷里也有交警。碰见的第一个交警揶揄他说,“搬家呢?!下来下来,不准带人。”碰见的第二个交警更逗:“家里还有人没有,都带上,都给我带上!”虽说是笑话,但足见自行车在当时的能量之大,作用之广。除此之外,买粮购物换煤气罐,上班串门接送孩子等等,都要依靠自行车作交通运输工具。自行车已成了当时一个家庭中须臾不可离开的重要物件。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城市公用设施较为落后,大多是“马路不平,路灯不明”。大街小巷里的路灯,一般用的都是白炽灯泡,在绿树的掩映下更显得昏昏暗暗。因此,为了安全起见,交通管理部门严格要求,夜间骑自行车必须佩戴车灯。所以,人们为自行车的车灯也下了不少功夫,想了很多办法。相声大师候宝林、郭启儒合说的相声名段《夜行记》,就生动描述了有关自行车灯的故事。其中的原句有:“夜间行车必须要点灯”,我“买个纸灯笼,”“反正他不能说我没打灯”。“花五分钱买个纸灯笼,点好了,一手扶车把,一手拿灯笼”。后来纸灯笼着了,“连袖子都烧着了”。“没有灯啊,马路上不能骑,我就钻胡同”,“一不小心,掉沟里了。”那时交警夜间对自行车灯查的很严。所以,有的人就往L型车灯座上插一个用灯捻儿点煤油、四周有玻璃灯罩的“气死风灯”。这种灯在晴好天气还凑活,一遇到大风大雨就往往会被吹灭。平时也是灯光微弱,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糊弄交警就绰绰有余了。有的在车灯座上插一个装两节五号电池的、方型的专用自行车灯,用这种车灯效果就好多了。但是它用电太费,隔三叉五就得花钱买电池,使得人在经济上承受不了,所以普及率并不是很高。还有经济条件稍好的、也爱美的车主,就花大价钱给爱车配上一套自摩电灯。这种装置是在车后轮上方,安装一个类似小酒瓶状的自摩电机,依靠后车轮的转动,来带动电机转动。发出的电通过电线传送到车前的车灯上。你骑的快,发的电量足,车灯就亮。反之,你骑的慢,发电量小,车灯光就微弱。所以这种车灯远看忽明忽暗,飘忽不定。凡安装这种自摩电灯的,骑起自行车来,后车轮都会因摩擦而发出吱吱的响声。由于它损坏了以后不易修理,加之有一定的阻力,所以当时使用这种自摩电灯的人并不多。有句话叫“办法总比困难多”。后来,人们干脆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方型棉布手帕,绑一支手电筒在车把上,凡遇到路黑或碰见交警,就把手电筒打开,过后再关上。回家进门还能作照明用,这样可以一举多得。这种十分方便的“车灯”一直沿用了很长时间。
 
  那时候,有关自行车的故事太多了,有因借用自行车闹矛盾的、有为买不上自行车闹别扭不结婚的、有专事修车补胎的.、甚至还有想方设法偷盗自行车的等等。国人有关自行车的话题,那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如果用新眼光来看旧事物,那无疑是可以挑三拣四的。同样,用现代标准看待老自行车,就显得它太过笨拙,过于落后了。但其一百多年来给人们生活带来的便利,为社会活动创造的情趣,特别是为低碳出行作出的贡献是绝不可以抹杀的。因此,第72届联合国大会决定,每年的6月3日为“世界自行车日”,但愿人们不要忘却了老自行车。
 
  作者:王凯利,现为西安市政府办公厅(参事室)文史研究员。曾著有反映“三线”学生连生活的专著《群山莽莽》,被改编为广播小说《山魂》。短篇小说《大老憨与小破鞋》获陕西省小说散文竞赛乙等奖;歌曲《绿色之歌》曾一度为广州轻音乐团演奏的主题曲。(文/王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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