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何止是长安
2022-11-04 16:22:15
来源：西部大开发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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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的五月份，西安西南城外的远郊行人稀少，几个人开着一台借来的雷诺车，最终停在一片生机旺盛的麦田跟前。当时，西安的天气正在逐渐变热，车上的人依次下来，注视着眼前的麦田，有风吹过，麦浪翻滚。然后，他们开始开会商议。
这几个人的身份是筹备组的成员。
那时的西安，繁华还尚未铺开，城区最繁华地段还是钟楼附近，摩肩接踵，人流如梭。西安街头最常见的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火车站附近遍地都是扛着铺盖卷的进城人员，以及游客。
7月份，西安人张朝生接待了从山东青岛出发经过西安的大学同学，两人一同游览兵马俑，登城墙，半坡博物馆以及六月份刚对外开放的陕西历史博物馆等景点，古都西安的气韵就在这些景点中徐徐展开。
而城墙之外，西安的现代化都市之路，从没有停下脚步。
1988年，邓小平在会见捷克斯洛伐克总统古斯塔夫·胡萨克时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北京高新区因此获批，成为全国第一个国家级高新技术开发区，后来，这里改名成了无人不知的北京中关村。
三年后，中国决定成立26个高新开发区，西安，就是其中之一。
那次露天办公会后一个月，这片麦田上开始机器轰鸣，人们开始在荒地上织梦。高新区的故事于此按下开始键，风驰电掣的情节即将到来。
作为古城的西安，又在此埋下一颗现代化都市的种子。
一座城市的奋斗史
盛唐气韵早已经风吹雨打去。
捷克汉学家普实克在《中国——我的姐妹》一书中回顾自己的西安之行，“下着雨，虽然是小阵雨，但是足够让整个地区变为泥泞的海洋。省长禁止所有车辆和牲畜出门。不然的话，几个小时内，泥土公路就会消失，整个城市的车辆就会被黄泥淹没。”
直到倾向进步的杨虎城，集中抓教育、水利，整修街道，提升交通水平。修建阿房宫大戏院，督办西京百货公司……古老破旧的西安城开始在黄沙中走向现代化。
在一些民国作家的笔下，那是西安的一段短暂的黄金时代，古都与现代城市交织，主要街道纵横交错，城市中心圆鼓鼓的钟楼设有岗哨，城里有欧式的现代化的房子。东大街两旁的的店户，有平房也有楼房，旅馆、饭店汽油灯行、长途汽车行都在这一带。
林语堂写到，“西安这座城充满了强烈的对比，有古城墙、骡车与现代汽车……有厨房临着路边而前门褪色的老饭店和现代豪华的中国旅行饭店……”。
南院门商业众多，日呈繁荣之象。新修街道亦甚宽敞，人车分行，可免杂沓。
很快，战争爆发，西安的黄金时代宣告结束，“像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西安已不比往昔，日本轰炸机经常飞临上空，瓦砾成堆，市面萧条。”
茅盾抵达西安第一晚的印象是，“这一晚西安市没有电灯。繁华街道落弹数枚，市民惊慌。”
1945年，还是流亡学生的王鼎钧，从山东一路颠簸至西安，夜晚看到悬挂于店门口的灯泡，想到一路所见的累累新坟，心中难免戚戚然。
1949年，人们终于迎来渴望已久的和平，重建山河。
三年之后，也就是1952年，这是彻底改变西安城市发展的关键一年——中国与苏联签订的156个工业援建项目中，西安分到了17个，是全国接受援建项目最多的城市。城市骨架由此被拉开，西郊电工城、东郊军工城，南郊文教城、阎良航空城和纺织城。
人们围绕古都西安，建造现代化的西安，大批工厂的落成，还为西安带来了大批技术工人。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移民，就此成为西安人。
工业区内为工人建起了大量配套住房。一时间，东西郊的苏式筒子楼成为西安最现代的住所。红砖结构的楼房里，单元大门设立在中央，楼梯的左右两边对称着长长的走道，走道又贯穿了整栋建筑的中心，把一间间宿舍左左右右串在一起。
工业发展还带来了人口结构以及社会风气的更新，使得西安呈现出不俗于沿海城市的青春活力。东郊和西郊的工业区，不仅是工人生产生活的居所，还是代表着城市最尖端技术和人群的潮流风向。一批又一批的工厂子弟，操着四海八方的不同口音，在厂区里吃饭、看病、上学、工作，几乎一生也可以在此不停流转。
西安就在这时代流转中，逐渐显现出现代化城市的雏形。
西安与长安，一座城市的梦想
1985年，改扩建的西安火车站终于完工，海内外的一批又一批游客来到西安。彼时，秦兵马俑博物馆建成后，初次面向公众展览。在旅游还是新鲜事的年代，钟鼓楼、兵马俑、大雁塔和城墙，成了每位游客的经典路线。
历史和传统，就这样逐渐成为了西安向外展示的城市名片。
1988年，张艺谋凭借《红高粱》柏林擒熊，主题曲里唱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没有西安人会想到，三年后的1991年，自己生活的西安这座城，一如主题曲中所唱，开始大胆地往前走。
仅仅靠手中揣着的一张批文以及十万元支票，就在远郊2.7平方公里的麦上，开始建设高新开发技术区。
彼时，“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开放的气息一点点吹拂过每一座城，每一条街巷。
上世纪90年代的第一年，一辆载着台湾游客的班车，缓缓从西安市区驶过，窗外满大街店铺悬挂欢庆亚运会的横幅，导游一路在给游客讲西安的变化与历史，车到东大街时，导游讲，“我们正在经过的这条街就是东大街了，这是西安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而西安并不满足于自己仅是一座古城。在新的城市规划中，西安的城市性质被重新定义：“一座保持古城风貌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城市”。
整个90年代，西安开始向西南方向急速扩张，“西安高新”这四个字成了中国开拓性的城市新区模式的时代注脚。
旧城之外，人们穿越工地飞扬的尘土，在荒野之上，亲手筑城。
1992年，邓小平提出“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敢于试验，不能像小脚女人一样，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
也是这一年，国务院批准西安高新区为国家级高新区。
无数梦想在此逐渐发酵。
1993年，为了帮助西安的毕业大学生创业，在高新区内成立了陕西省第一家科技企业孵化器。转化出了移动通信基站、磁光电流互感器等一批高新技术项目，培育出了西安第一批高新科技型企业。
还有人记得自己早年间第一次到高新所见到的场景。那一年的高新区，田地与高楼，写满了现实与魔幻，到处都是淘金的人们，以及蒸腾的梦想。那些梦想与野心，欣喜与悲伤，越过田野，最后都消散在高新的楼宇中。
高新区早已经不是最开始的“一条批文，十万块钱，2.7平方公里地”，它不仅是城市产业聚集地，也承载了人们对现代化城市的想象。
起初，有人来高新是因为创业梦想，有人来高新是因为这里是科技产业聚集地，有人来高新是因为挣高工资。
但最终，故事中的那些过客，最后都成为了西安人。
西安，何止长安
2002年国足冲入世界杯，西安到处可见足球爱好者的身影。
有人下班路过唐延路，发现绿草地上每天下午都有很多球迷聚集，踢球娱乐。这年底，高新区超千万元产值的企业200余家，基本奠定了电子信息、生物医药、光机电一体化三大支柱产业的雏形。
高新的变化，也许是从这一年，或者更早。以“产业”为核心，以“工作”为主的开发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生长出了生活。
高新路和科技路沿线，既有科技工业园区，写字楼，也有中高端社区、区域商业、休闲娱乐。古城依旧，而人们逐梦的脚步远未停歇。
2003年，高新开始二次创业，以唐延路和锦业路为双轴线，走向扩容之路。二期开工时，周边还是一片荒地，杂草丛生，而现在锦业路CBD，已成了西安最高天际线。
回看高新区的建城史，有人统计过后说，三十年，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但规划面积已裂变了390多倍达到1059平方公里。
那片小农田里，如今长出了一座现代化城市。
历经三次创业，人们对高新的印象也随时间慢慢变化，没人知道这个改变是在什么时候，可能是十年前，高新二路上的樱花太过绚烂。
也有可能是仰头看到的，如密林一般的高楼群。
社交网络上，高新区不仅是“厂区”，还是摩天高楼鳞次栉比的新“城区”。锦业路上的双子大楼和空中连廊，让高新区成了“曼哈顿CBD西安分部”。在那里，一抬头就是阳光下灿烂夺目的玻璃幕墙，运气好的话，还能映出远处葱翠的秦岭。
高新区成了西安摩天大楼最密集的区域，人们越来越乐于在网上展示古都形象之外的西安，当城市霓虹、车流、街灯、大厦在一张张照片中相交映。无论这里被叫做“小芝加哥”“小东京”亦或“小陆家嘴”，都不约而同地强化着每个人的心理认同——西安也有现代繁华的一面。
人们穷尽所能，重新发现审视生活。高新大都荟跟前，摄影师拍下来来往往的人，摩天大楼只是背景。他们说，风景不在远方，就在眼前。
有人讲，高新3.0时代，不仅是构建“一心、双廊、三片区”的总体空间结构，正式推出丝路科学城（高新中央创新区CID）和丝路软件城（“双城”）两个重磅规划。
这更是高新区的一次扩容，也是人们对于城市生活的一次升级与想象。
软件新城曾是省市“十二五”的重点建设项目，在去年八月，升级成为丝路软件城，整个片区面积也由14平方千米扩大到了24.4平方千米。
这里聚集了西安乃至陕西90%以上的软件研发企业。有华为、三星、IBM、施耐德、富士通、阿里巴巴等企业研发机构，同样也是中兴、中软国际、软通动力、海康威视、太极、大华等众多国际知名公司高端研发承载地。每天不分昼夜，有超过20万人往来于此工作、生活。
无论是当年的高新一期或者是二期，都面临一个同样的问题：空间规划有限，而人口置业需求增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软件研发基地就是新世纪的“纺织城”大厂——天南海北的人潮汇聚在同一个大“厂区”，必然需要全面的生活配套设施。在这里，已建成采用“名校+”管理模式的十余所中小学，儿童医院等医疗机构陆续落地，省图书馆新馆正式开放阅览功能，还有一个又一个公园和开放绿地，生态宜居的人居环境正在加载中……
有人讲，高新三十年，从1.0到3.0，从一开始的2.7平方公里，再到如今的软件新城。时代浮沉中，始终没有变的，就是进取与梦想。
对于一座城而言，梦想是现代化与古都诗意并存。漂泊的人，因此而留下，随城市一起生长，追逐自己的梦想。
了不起的一平方公里
西安高新区三十年，已不仅仅只是宏大叙事中的“上班在此处，生活在别处”的产业聚集园。它更是一座城、一群人对现代化城市的想象，楼宇间藏着温度，生活茂盛生长，人们在此上班，安家，娱乐，街道上可以永远匆匆忙忙，但也允许有人闲逛。
对于软件新城来说，这是一片承载着无数奋斗者未来的梦想之地，但是由于城市发展的速度受到土地等要素的约束，很多“新高新人”一直渴望能够在这个“了不起的一平方公里”上既安放梦想，也有一个安身之所。
好的建造者，就是给城市赋予更多可能，助力奋斗者平衡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我们来到这座城市，当我们走出办公室，是不是有一盏灯火为自己而亮，家的附近是不是有个小面馆，是不是有个能跟朋友放松的坐在一起喝杯酒的地方，一座公园，一个球场……而这一切，都是在城市的核心之处落笔，让我们有所寄情。
人们该用何种角度看待西安？每个城市都不止一面，西安也绝非一个单薄同质化的个体。
城市的生命和活力来源于活生生的人，离开了人，城市便毫无意义。当人们生活其中，每个人看待西安的角度，就会影响在现实中体验和触碰西安的感受。
西安的A面是古老，这里藏着秦汉古都，和一个挠人心扉却回不去的大唐梦想。西安的B面是现代，有的是工厂轰鸣、车水马龙和家庭影院里亮起的银幕，在现代都市中，安放着每个普通人的各式梦想，各种生活。（文/贞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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