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脚下的“麦客”

2022-08-09 17:53:00 来源:西部大开发杂志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每当听到这首《风吹麦浪》,我总是会想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仿若一群儿时的孩童,在无边的旷野里惬意地嬉闹,大地被这群上帝的使者装扮得处处生机,处处激情;原野既不损昔日的柔美,反而添上了无限的希望与追求,整片整片的土地被它们加上了一层厚厚的金黄;柔风甘雨,熟麦香土,一幅动人的乡村夏雨图呼之欲出……
  我听老人们说,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国中西部小麦相对连片的主产区,从甘肃陇东、关中西北部、宁夏西海固原地区及同心县以远等地区,每年从古历四月开始,便有麦客如候鸟迁徙般准确地跟着时令出门,追着麦子的颜色,自觉成群地来到陕西需要割麦的地带结队。沿着收麦时节线,组成浩浩荡荡的“麦客”队伍。草帽、蓑笠、镰刀是他们的标配。夏收割麦是龙口夺食,在和天气和时节赛跑。麦客们雨休晴工,踩着炎热和雷雨的脚步,为金灿灿的麦田,提供成批量、有品牌的专业化割麦服务。既解决了当地割麦急需大量劳力的难题,也为麦客一季在外务工收获不错的工钱。农耕时代的走麦客,在中国秦岭以北的广大区域,是道汗水和收获交织、辛劳与贡献交融的风景线。麦客们吃百家饭、居千家屋,从南向北、自东往西,一路“赶场”割麦。到了农历五月,便离家门不远了,回到家还能赶上割自家的麦。如果追溯麦客跟场,庄浪人已经延续了近百年历史,可谓“鼻祖”。
 
  再后来,随着农业机械化的发展,联合收割机的功能不断丰富完善,技术进步也逐步实现了收割机小型化。在这个过程中,麦客们虽说还能继续游走在田间地头,但需要他们的麦田面积越来越小,能让他们尽情挥汗如雨收割一把的麦浪也日渐减少。留给他们的麦地,要么是山上逼仄的小块旱地,要么是不连片的梯田或河滩地。在机器隆隆的轰鸣声中,麦客群体壮观的赶场景象,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但作为几代人的记忆,他们的形象还根深蒂固地存留在大多数人脑海中。
 
  但对于纯粹的城市人而言,“麦客”无疑是陌生的。20世纪70年底代末,陕西摄影群体的一批艺术家以一种“人本主义”的思想,用纪实摄影的手法记录了一个个具体的、现实的人,他们回到乡村现场,把镜头对准被忽视的“下苦人”——麦客。
 
  捕捉麦客的生活,记录麦客的苦辛……我想,如果摄影家不为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感到心痛,是无法倾注巨大的心血和情感在自己作品里展现这样的付出与艰辛的。每一幅精心构图、用心拍摄的作品,都以摄影艺术的独特魅力,向世人提示着一个个被大写的人、具体的人的写照,“麦客”无疑是记录着农业手工时代麦田夏收的珍贵遗响。
  当我顶着烈日站在西安市鄠邑区石井街道蔡家坡村美术馆及乡村麦田和街巷中,看着胡武功、白涛、侯登科、李胜利、石宝琇、潘科等几位陕西摄影家,以麦客为主题的系列作品时,那巨大的视觉和灵魂冲击,让我重新回到了传统农业文明时期,那些夏阳似火、热气腾腾的收获现场,我被每一张震撼人心的照片感动着。当我转身,我的同伴已泪眼婆娑。
 
  童年的初夏,应该是蝉鸣、暖阳和金黄色的记忆,而因为这样一群每年不知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的“麦客”反复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的记忆里又有了“苦难”这个词。以至于每一位观展人都如此动情,童年印记再次被唤醒,回忆纷沓而至,落成一地斑驳。
  收麦、赶场、生活……镜头下是农人们生动的劳作现场,也是人与土地无法割舍的深厚感情。感谢我们陕西富有人文情怀的摄影家们,这些年,他们用相片为当年那些离乡背井出苦力的麦客立碑树传。让历史长河中曾经的那一抹金色蓑笠,伴随着汗水、辛劳、梦想、奉献和收获,能在后人的识界里继续流传。(文/陈宇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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