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桂北,山间水旁,红军墓分外肃穆。
有的高大庄严,有的三两合葬;有的葬有骨骸,有的只藏衣冠;有的墓冢上刻着数千个名字,也有无字之碑……
行走在广西桂林市灌阳、兴安、全州湘江战役旧址,先烈的事迹和名字被人们用各种形式追寻、铭记。
这是广西兴安县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烈士纪念碑园(2月2日摄,无人机照片)。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湘江战役——中央红军长征以来极其壮烈的一仗,也是关系红军生死存亡的关键一仗。
1934年11月下旬至12月上旬,为确保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主力渡过湘江,粉碎敌人围歼红军于湘江以东的企图,数万红军将士浴血奋战,谱写了一曲壮丽的革命史诗。
追忆,崇敬
走进广西全州的红军长征湘江战役纪念馆,巨幅浮雕迎面矗立:背着大刀、握着枪支、牵着马匹的红军将士奋勇向前,脚下是用船只搭成的浮桥,江水之中炮弹炸出阵阵水柱。
“红军转移时携带着大量辎重,武器配备也简陋落后,面对的则是数倍于他们的装备精良的敌人。”讲解员胡雅馨说。
这是广西灌阳县湘江战役新圩阻击战酒海井红军纪念园内的烈士墓(2月2日摄,无人机照片)。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红军从湖南道县出发,强渡湘江时,30多万敌军已形成一个“口袋”,试图将红军消灭在湘江以东。中共中央、中革军委、红军总政治部联合发出“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的电文,红军将士与优势巨大的敌人展开激烈战斗。
新圩阻击战是湘江战役三大阻击战首战。在与国民党桂军的交战中,红三军团第五师参谋长、红十四团团长以及副团长、参谋长、政治处主任都英勇牺牲,红军部队伤亡2000多人,坚持到中央军委两个纵队全部过江。
在光华铺阻击战中,为守住渡口生命线,红三军团第四师红十团团长沈述清率部与敌反复冲杀,不幸被流弹击中牺牲。同一天,师参谋长杜中美奉命兼任团长,指挥部队拼死阻击,打退敌军多次疯狂冲锋,最后与数百将士战死阵地。
渡江关键时刻,朱德给担任后卫任务的红五军团第三十四师发出多封“万万火急”的电报。这支被称为“绝命后卫师”的部队,在掩护中央红军主力渡过湘江后被敌人截断,几乎全部牺牲。
来自福建宁化县的红军后人黄建(左)在广西兴安县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烈士纪念碑园向儿子解释湘江战役形势(2019年7月1日摄)。新华社记者 周华 摄
师长陈树湘因腹部中弹不幸被捕,宁死不屈的他从伤口处掏出自己的肠子,用力绞断后壮烈牺牲,年仅29岁,兑现了“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誓言。
脚山铺阻击战,红军将士奋力阻扼国民党湘军进攻。红一军团二师五团政委易荡平在作战中腿部负伤。在敌人逼近时,易荡平要求警卫员对他开枪。警卫员不忍心,他夺过枪,将子弹射向自己,宁死不当俘虏。他牺牲时,年仅26岁。
兴安县党史专家罗基富曾听80多岁老人讲述小时候去战场捡子弹壳时看到的惊人一幕:一个牺牲的红军小战士双手端枪蹲在坑里,至死都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红军烈士都很年轻,他们为了信仰,为了理想,不惜流血牺牲,让我想到了4个字——向死而生!”灌阳县党史专家文东柏说,他们勇于胜利、勇于突破、勇于牺牲的革命精神将永垂史册。
这是广西兴安县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烈士纪念碑园内的雕塑(2月2日摄)。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寻找,缅怀
马玉哩子、赖老石头、王小曾女、黄水金生、赖满妹老……新圩阻击战酒海井红军纪念园,墓碑上这些“不同寻常”的名字引人注目。
“当年参加红军的多是穷苦百姓,他们的父辈大都没什么文化,给孩子起的名字比较朴素。”灌阳县党史研究室主任史秋莹说,有的按辈分排行所取,有的根据父母之姓所取,有的则根据个人特征等因素所取。
血战湘江之后,散落各地、难以确认的无名烈士数不胜数,但党和人民寻找他们的步伐从未停止。
在中央红军主力突破湘江封锁线的兴安县,各乡镇村屯树立的大大小小红军墓有数十座之多。
罗基富介绍,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当地就陆续发掘出许多烈士遗骸,“发现一处就建一个墓,并多次修缮”。
红军三过灌阳,数千红军将士长眠于此。灌阳县起初只掌握1800多名烈士名单。经当地党史、民政等部门工作人员前往福建、江西等地多方确认,烈士名单增至2831人。
一名小朋友在广西兴安县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烈士纪念碑园浏览英烈名录(2月2日摄)。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2018年底以来,共有82具相对完整的遗骸、7465块零散骸骨从桂北地区的岩洞、暗河、山林里被发掘出来。新建或修缮纪念场所、举办隆重迁葬仪式集中安放……党和人民用各种方式告慰英灵。
“一草一木一忠魂,一山一石一丰碑”。在脚山铺阻击战旧址上新建的红军长征湘江战役纪念园内,一大片缓坡散布着形状各异的巨石。
“每块刻有编号的石头下面都安葬着烈士遗骸,烈士英魂伴随着苍松翠柏融入桂北大地,万古长青。”全州县党史专家周雄动情地说。
一个个名字背后,是一双双盼归的眼睛。
红军烈士牙美新的后人牙韩高在酒海井红军纪念园的英名墙上找到了亲人的名字,当场泪流满面。他特意捧了一把湘江土带回东兰老家。
在广西兴安县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烈士纪念碑园内的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纪念馆,参观者在观看展览(2月2日摄)。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福建省长汀县的林廷金、林李妹子、林天巴三兄弟在湘江战役中全部壮烈牺牲。2019年6月底,通过湘江战役闽西烈士后代寻亲活动,林氏三兄弟的孙子终于在湘江边找到了先辈的名字。他们带来米酒、河田鸡、红糖和家乡水,以隆重的客家风俗在兴安县英名墙前祭拜。
无数的英魂有了归宿,更多的无名烈士还在核对寻找中。
“你们的姓名无人知晓,你们的功勋永世长存。”灌阳县革命烈士陵园内的无名烈士纪念碑基座上刻着这样一句话。
“寻找每一个红军英烈的名字,是对红军英烈的父老乡亲最庄重的交代。”文东柏说,“我们将继续寻找下去!”
这是广西全州红军长征湘江战役纪念馆内的雕塑(2月3日摄)。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传承,发展
先烈热血浸染的桂北山区,如今已摆脱贫困,迎来别样的新风景。
沿着昔日红军进入灌阳、全州两县的线路,重合度80%以上的灌凤高速于2015年开通,给老区人民带来更多福祉。
在新圩阻击战所在地灌阳县新圩镇和睦村,灌凤高速公路带来了更多游客,带动当地黑李、西瓜等水果热销。村党支部书记蒋军发带领村民开起餐馆民宿,发展红色旅游。
游人在广西兴安县境内的老山界参观(2019年6月30日摄,无人机照片)。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正是过去红军将士翻山越岭长征的艰辛,才为我们铺就今天越来越宽阔的发展路。”蒋军发说。
光华铺阻击战发生地兴安县“换了天地”。华江瑶族乡境内的老山界,是红军长征以来翻越的第一座高山。
走进华江乡高寨村梁家寨,竹林摇曳、溪水透亮,一栋栋具有瑶族特色的民居错落有致,红色文化广场、农耕展示区等别有味道。
脱贫户杨盛友正忙着建设农家乐,计划今年“五一”假期开业迎客。此前罹患脑动脉瘤的他,在当地党委、政府帮扶下,身体和生活逐步好转。看到寨子改造后游客络绎不绝,他也积极加入其中。
如今,华江乡依托红色文化、民族文化、生态环境等优势积极转型,启动“华江九寨”等旅游项目建设,大力发展康养旅游产业。
系统开发红色文化资源、建设红色旅游项目、保护生态践行“两山”理论……如今“红色基因”已经融入当地干部群众血液中,湘江两岸一派生机勃勃新气象。
“对红军英烈最好的纪念是传承红色基因,牢记初心使命,在谋求人民幸福和民族复兴中贡献忠诚担当,继续走好新时代新长征。”灌阳县委书记周春涌说。(新华社记者刘伟、向志强、何伟、雷嘉兴)
在广西灌阳县革命烈士陵园,灌阳县党史专家文东柏在瞻仰无名烈士纪念碑(2月2日摄)。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参观者在广西全州红军长征湘江战役纪念馆观看展览(2月3日摄)。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在广西全州红军长征湘江战役纪念园后山,散布着形状各异的巨石,石块下安葬着烈士遗骸,寓意“一草一木一忠魂,一山一石一丰碑”(2月3日摄)。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这是广西全州红军长征湘江战役纪念馆(2月3日摄)。新华社记者 陆波岸 摄
在昔日红军长征经过的广西兴安县华江瑶族乡高寨村,当地打造了集休闲康养、红色教育、民俗体验为一体的梁家寨(2月2日摄)。新华社记者 向志强 摄
在昔日红军长征经过的广西兴安县华江瑶族乡高寨村,脱贫户杨盛友在修建自家的农家乐餐饮场所(2月2日摄)。新华社记者 向志强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