窨子沟的记忆

2016-12-20 17:04:23 来源:长运
  村里有条小河,河水很小,小到没有名字。
  小河从未对没有名份而抱怨,一如既往的从古流到今天,默默奉献,无怨无悔。
  人们一般以它流过的地方给它取名,但从未叫它河。流过窄一点的地方叫“沟”,宽一点的地方叫“湾”,如“王家河湾”。流过我们村的这一段,我们叫它“窨子沟”。因为在小河两岸的红石崖上,古代为躲避战乱和匪患,凿有石窟,我们叫它崖窨子,这就是“窨子沟”名称的来历。
  人类的生存离不开水,陕北窑洞当然也是撵水而建,但是为防山洪,又建到半山腰或者在山上面,这样吃水又很不方便,要赶着毛驴下到沟里去驮水。男孩子长到十岁左右,一般都承担起了赶毛驴驮水的家务,我当然也不能例外,经常和小伙伴们结伴赶着毛驴去驮水。
  于是,“窨子沟”给我留下了很多童年的记忆。
  记得,河滩是沙子地,有弹性,很松软,转着圈踩上几脚,就会冒出一小股水来,一圈圈向外扩散,我们叫它“泛水泉子”,掬一把喝下去清凉甘冽。
  在石头缝里,还有小鱼、小虾。而泥鳅最多,我们逮着玩。泥鳅很滑,我们比赛看谁捉的最多,有时竟忘记了自己是下来驮水,耽误了家里做饭,少不了被大人训斥一番。
  每到夏天,也是水鸟孵化的季节,毛茸茸的水黄鸭逮着很好玩。最大的鸟要数鹭鸶,它筑巢在崖窨子上边,我们上不去,只能看着它飞来飞去。有时站在崖对岸上喊一声,惊扰一下,而对面红石崖也给你回一声。
  奶奶说,那是“崖娃娃”在学你说话。这让我们很生气,有时故意骂一句,而山崖里也要回骂一句,而且声音由高到低传的很远。我们骂不过它,永远处于下风。
  最近回到靖边县龙洲老家住了几天,听二弟说,在“窨子沟”的下游,沙嘴稍村要建水库搞农田灌溉和旅游开发。“窨子沟”很快就会被水淹没,于是我带着相机,来到河边拍了几张照片留作记念。
  记忆里,一条小河,将山分割在两边,河里搁一根木头,或者抌两根木椽,就叫桥,连接着山里山外。
  到了冬天,河水结冰,人们便从冰面走过,木头桥也就冻在了冰的下面,但是冰面也有冻不结实的时候。
  一次我放学回到家里,看见父亲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听奶奶说,父亲是在河边见到有人掉进冰窟里,救人中,他也掉了下去。
  过了一天,父亲病情突然加重,高烧昏迷,找来医生打强心针,才抢救过来,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几个月。但是被救的人父亲不知道是谁。
  事隔多年,在和父亲的一次闲谈中,我偶然想起此事,半开玩笑说,父亲当年还当过一次无名英雄。父亲说,当时情况紧急,不容多想,谁遇到了都会上前,救人天经地义,但是,记不清几年后人家还是找上门来表达了谢意。
  说起这些,父亲平心静气,宛如无名的小河,默默的向东流去……
  是啊,人生如小河,前面会遇到很多不确定的事件,遇直则直,遇曲则曲,只要目标明确,就会永不停息。
  现在农村都吃上了自来水,过去赶着毛驴走的山涧小路早已不见了,但是,“窨子沟”还在,家乡的“乾坤湾”还是那样美丽。
  我这次虽然错过了水黄鸭孵化的季节,但偶尔也见有鹭鸶飞来。
  我试图问一下“崖娃娃”还在不在,便使足力气叫声“你好”,生怕对方听不见,崖内马上回来一句“你好”,我惊喜,“崖娃娃”还在,只是声音却多了几分苍老,没有了儿时的清脆......

 我顿时生出一种沧桑感,临走大声的说了一句“再见”。山崖里也传回了一连串的“再见......见......”的回声。
 
  一般说再见,是为了还要见,而我此时的再见,也许就是一句永久的道别,因为“崖娃娃”的家很快就会被水淹,下一次也许我会变成一位游客坐着船来,“崖娃娃”你还会在吗?
 
  作者简介: 长运,本名李俊山,陕西靖边龙洲人,现供职于中国农业银行陕西省分行。摄影和文字是本人的业余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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